极目新闻大学生评论员葛艺婷(武汉大学)
新中国成立后,东边的地平线渐渐放亮了,但到的三年自然灾害便是天光乍破前的倒春寒。拂晓的三个春秋里,朦胧中的人类匍匐在饥荒里。草原并不一贯浓绿,它像一只粗糙的手掌,也像拥有那只粗糙手掌的母亲;所以草甸也会斑秃,像母亲干瘪的乳房,没法喂养乖觉的牛羊。这一刻,大江依旧、洪潮汹涌,没有海,亦没有草原。天地间,投入新的挑战的人们,用守望相助书写人间大爱——这是又一个黎明。
洪水席卷南方地区,冲散了千万家庭,大浪淘沙般筛出成千上万孤儿。他们伶仃,只能寻求保育院的收留,乌黑的发顶汇成因流离失所而喧嚣的浪潮,稚嫩地恸哭。民生干部奔走,但上海、江苏、浙江、安徽等地的保育院本就资源拮据,再难以喂饱这几千张嘴。直到负责妇女儿童工作的同志在一次会议上遇见了内蒙古自治区人民*府主席乌兰夫,请他帮忙支援些奶粉。而乌兰夫思忖再三,在连带奶粉都因自然灾害难以生产的时况下,送奶粉能解决孩子多长时间的问题?于是他提议把孤儿接到内蒙古自治区来,转送给当地的牧民收养。年,来自上海、常州等地保育院里的孤儿,前前后后名,他们坐上一列列北上的火车,跨越大半个中国来到内蒙古。同样在饥饿边缘游走的内蒙同胞抱起孩子,真切地就像延续自己的血脉,奉行着地广人稀的草原上最朴素而普适的生命哲学——“接一个,活一个,壮一个。”
这是“三千孤儿入内蒙”的故事,是拂晓时分的故事。而对于《海的尽头是草原》来说,这是一个上海哥哥寻找失散的内蒙妹妹的故事,是人到暮年的故事。男主人公杜思瀚(陈宝国饰)幼时和母亲一起投奔从事保密工作的父亲,被迫将妹妹杜思珩“寄养”在保育院,后失散。在母亲和自己生命的暮年,亏欠了妹妹“一辈子”的哥哥踏上了母亲执念一生的寻亲之路,追着流逝的时间、草原逝去的风,追着草原的苍茫,追向自己时间的尽头。
妹妹杜思珩在内蒙古被善良的萨仁娜(马苏饰)、伊德尔(阿云嘎饰)夫妇收养,与自然和离别碰面、交手,最终已经学会同自然共处,敬畏地博弈、坚韧地生长。历经几十年,结合了海与草原的生命也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但野草不尽,在这些孤儿们生命中杂糅生根着的、海与草原共同构建的时间却不死,以致亘古辽远、没有尽头。一切又好似团结的中华民族价值观中共同的守望追求一般,无悔而无条件地团结,流转而绵延的生命力,正像曾经收养海的孩子的草原,如今正跟随海的脚步走向繁荣一样,如日中天。
影片颇有史诗感,在时代背景的交代上大胆采取了纪录片处理手法,加之整体情绪调性比较和缓,故事线推动借由多重转述达成,温吞的叙事有着极强的诉说感,总体上采用“用真诚带详略”的处理手法。影片在镜头的设计上大开大合,收放相当自如,大胆调动长焦镜头压缩景深,以强调妹妹思珩敞开心扉前迈出步履的铅重,又采用大全景白描她成为草原上灵动的大姑娘时自由驰骋于天地的洒脱酣畅。在泛*的画面里,男女主人公同风雨和沙尘肉搏,通过主观镜头和他者视角的匠心、对不同孩童形象的塑造,呈现人之初而人性本复杂的客观。
海的尽头是草原,而生命的尽头是广阔的时间,个体的尽头是集体意识,是野火烧不尽、春去春又来的生生不息。在讴歌中华民族团结大爱的背景下,故事的缘起讨论的其实是个人与集体之间的利益让渡,而故事的结尾则以粗犷但富有哲理的逻辑阐释大爱与私心的平衡。片中多个身份认同的转换与并置都是影片中心命题的落实,在懦弱中,自我逃避的杜思瀚最终在坦诚与释怀后重新成为一个“哥哥”。妹妹杜思珩最终也成为意义上的“哥哥”——道德是催化,但却不是抹去自己身为女性的主体性,而是不再因为“流离失所”而纠结于身份认同的命题上,真正思考生存在此时此刻的最优解。
虽然导演让两位天地相隔的母亲以对话的方式完成了现阶段的作答,但片中的女性之间或许仍需更多对话。在歌吟中放声,“天上没有不散的云霞,地下没有不朽的年华”。个体生命有着数不尽的阴差阳错,奉献、妥协和让步,但就像三千孤儿的故事,缺憾却也圆满。
因为草原即使会荒凉,也永远不会死去,不必畏惧像水一样消失在水中,水会化成甘霖,奔流入海,流经后代肥沃的土壤回归故乡。彼此搭着手臂的手足同胞,就像挽手的浪花、并肩的草叶,千千万万有着同一个中华姓名,成为紧密连结的海和草原。向苍茫深处去,没有尽头,万寿无疆。
(图片来源:《海的尽头是草原》官方微博)
(来源:极目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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